……
在人体世界之内,细菌的种类大致可以分为两类。
一类是有害菌。
我们白细胞一族,都是见而诛之。
而另一类,则被称之为有益菌——比如像乳酸杆菌,大肠杆菌。这类种族作为人体世界各个国家境内的奴工、娼妓、以及驯化宠物的重要来源途径,它们的部落大多集中生活在我们免疫之国隔壁的另外一个被称之为“消化之国”的国度之中。
作为这个世界最卑微的种族,他们的命运波折犹如十五世纪的非洲黑奴一般凄楚不堪,自这个世界诞生以来,便作为人体世界的合法财产而进行着泯灭人性的人口买卖。
我曾经很怜悯他们。
但这些年,我早就变了。
在这种充斥了阶层与残杀的世界里,讲究人性——你过不了几年,再遭遇几件呕心沥血的事情,就会分分钟明白什么才是人性了。
你想,既然作为财产,又不具备怎样强大的攻击性。而我们这些每日挥刀弄枪的白细胞大多又不是什么温文良善之辈——如果有哪些益生菌族群没有得到当地领主的庇护,它们的命运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
因此,由于其经济价值,总会有不少鬼迷心窍的白细胞们惦记着它们的主意。
我就是鬼迷心窍的那一类。
但我发誓,自己从没有屠杀过任何一只——因为它们的样子,太像人了。我下不了手。
最多只是顺手捞走几个,偷偷运回城,再去屁股下巴那儿卖掉而已。最后,在某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里,愧疚和泪水种种懊悔复杂的情绪将我淹没。因此,这种坏事,我只干过三十二次便从此金盆洗手。
由于自己干过的这类坏事太多。
具体是哪次行动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但她既然见过我,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差错。
“我没杀过你们有益菌的……”我笑着说:“我想有些误会吧,你看我不像坏人吧,对不对。”
先前脸上的故作冷态。
现在,只剩下了紧张。
——虽然……眼前这家伙绝对拿不出什么证据,亲眼目睹我杀人更是无稽之谈。
——但是……如果不说清楚,相处难度就太大了啊。
我小心地把她从怀里松开,准备认真解释。
“你看,我不抓着你了……我们好好谈谈。”我擦了把脸上的汗,担心她又朝我吐口水,警戒地看着她的嘴巴。
“你是坏人,你自己亲口说的。”
“老朽清清楚楚记在小说里了。”
“你写的小说?”
她点点头。
能写东西起码得识字吧,而一个尚未被驯服,又常年关在笼子里的奴隶竟然还会写小说。
——离奇。
“那么……”我好奇看着她。“那到底是个啥小说,你放在什么地方了,快给我康康啊。”
腊味饭闭上眼睛,合十双手。
瞬间,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本残破的黑皮书。
——哪儿来的本书?
我伸过手去,轻轻触碰了一下。
手腕空荡荡地穿过书本——竟然毫无阻隔地划了过去。
“这是……特异性魔法吗……”我惊讶问道。
眼前的书,像是立体投影一般纹丝不动、静静地浮现在我的眼睛。书皮忽然掀开,在我面前哗啦啦翻了几页,最终停留在一张写满文字的页面中。
女孩还闭着眼睛,不理睬我,自顾自说着:“你的罪证……自己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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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姑娘,你几岁了。”
那个一直扛着把黑色长剑的哥哥微笑问我,递给我一个又红又香的血果,脸上挂着温柔而又和煦的笑容。
“五岁。”我一手抓着木笼子,抬起头,看着眼前的白发哥哥。果子被我小心地咬了一口。“真甜。”
他是个好人,路上一直都在照顾我和伙伴们。会拿出泡过热水的柔软的干粮给我们吃,而不是喂我们冷冰冰、硬邦邦的饲料。
就在刚才,这个人还跳下马车,跑到路边摘野果给我们吃。
他俯下身看着我,目光温柔。
“哥哥……”他的眼角有斑斑的血迹。我从笼子的缝隙中伸出手,帮他拭去吗,我小声问他。“我爸爸……妈妈呢……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……”
他站起来,挠了挠头,好像在苦恼些什么。
黑色的瞳仁闪过一种令我不理解的哀色。
忽然俯下身,他笑嘻嘻地对我说:“他们死了,我杀的。”
手中的血果落在了笼底,滚出笼外,滚出马车,在我心里重重地滚荡着那句——他们死了,我杀的。
“记住我呀。”他指着自己的脸。
我郑重点点头。
“我,记住了。”
“我是白细胞呦。我们白细胞都不是好人的。”他蹲下,眼睛笑眯眯看着我。“知道吗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假的,他一点都不温柔。
他跟其他屠杀我们族人的坏人们都一样——我提醒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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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至此,突然一闪而逝。
那本黑皮书莫名消失不见了。
腊味饭好像经历了什么剧烈的运动一般,鸭子坐在地上,大口地喘息着。
斜着嘴角,朝我冷笑。
“十年了,我们又见面了,惊喜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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